孔源委屈，一屁股摔在地上就勢抱住容翊大腿，可憐巴巴地哽咽道：“殿下，你變了，你如今竟然為了一個不知道長相的女人踹我，你以前不是這樣的，你以前最疼我了?！?/p>
路人們背影僵了一下，然后飛快逃離。
無事無事，男風而已，大越朝民風開放，我們要泰然處之。
容翊面無表情地抽出腿：“孔源，如果你最近活膩歪了，本王不介意擇日去拜訪一下孔太師?！?/p>
孔源聞言立馬麻溜兒地爬了起來：“王爺，別介，小的錯了，小的這就服侍您沐浴?！?/p>
容翊懶得理他，悠悠地邁著兩條長腿往蘭湯晃去。
上巳節講究個蘭湯沐浴，以驅邪氣，他素來不信這些，也就對這個宴席著實沒什么興趣。
上一世他能來，是因為打馬長街過的時候，那春風將將好帶起了轎簾，他驚鴻一瞥，窺見了那個紅裳金釵的姑娘躲在簾子后頭偷偷地瞧著外面，一雙眸子清澈明亮，帶著未知世事的干凈，生得嬌媚至極，偏又天真至極，只匆匆一眼，便擊中了他的心弦。
是以他也不管那群翹首以待的狐朋狗友，掉了馬頭便一路跟著她赴了宴。
只是這明家的小姑娘卻不如她父兄聰明，他這么跟了一路，她竟也未曾察覺，乖乖地就走進了他為她設下的圈套，成了他的妻。
而他重生回來的的這幾個月，忙著部署好些事情，但仍然不忘在今日早早便去那街頭守著，還買了她最愛吃的桃花餞兒，可她卻并未出現，他想著許是他重生而來影響了這一世的命數，細枝末節處就生了變故，于是打算先來宴席碰碰運氣。
她果真在，即使沒有華裳金釵，即使遮著帷帽，他也一眼就在熙攘人群中認出了她。
她坐在那里，只一個背影，就那么乖。
他用盡所有的理智抑制住自己沖上前去抱住她的沖動，但也容不得別人說她半個字不好。
這是明觀二年，此時于他而言，鋒芒畢露反而是韜光養晦，他還只當自己是那個紈绔張揚不知收斂的少年，只做那個為了美人兒不管不顧的癡人。
這樣明面上能護她，暗地里也能護她，忍氣吞聲以求安穩這種窩囊氣，他才不會讓她受。
畢竟他重活這么一遭，心里便只裝了一件事，哪怕是踩著萬人枯骨，他也再不容世間對她有半分欺壓。
驪山的溫泉主修兩個池，一池為松竹池，侍奉男湯，另一池則為蓮花池，侍奉女湯，至于皇室之人則是另外專有的湯池，建在上游。
山路幽幽，石壁峭然，修竹茂林，宮人手持宮燈案幾，在木棧上來來往往，引領侍奉，湯池邊置放著夜明珠，散發著瑩瑩之光，氤氳著熱氣，生出些云霧繚繞，天臺路迷之感。
山腰修了一排屋子，是給貴人們換衣休憩用的，眼下只剩下零星幾人，明霜尋了處隔間，褪去襦裙，只留下一件小衣，罩上沐湯專用的素色紗裙，卸下釵環，放下一頭青絲。
既是畔浴，她也不好再戴帷帽，不然反而顯得怪異扎眼，所幸男女有別，容翊也瞧不見她，畔浴結束后回房關門一睡，明日一早回府，這一遭就算過去了。
明霜收拾妥帖，掀簾而出，蘭汐早提著小籃子在外頭侯著了，一見她就忍不住笑道：“小姐這樣打扮真好看?！?/p>
明霜臉皮薄，不由得紅了臉，嗔道：“不要瞎說?！?/p>
“明霜小姐本就好看，這位姐姐可沒有瞎說?！眱扇寺牭么嗌宦?，回頭一看，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彎著眉眼笑道，“明霜小姐是第一次來行宮吧，這里頭棧道彎彎繞繞的，甚是復雜，不如讓奴婢帶小姐過去?！?/p>
明霜看著這個小圓臉大眼睛的丫鬟，想起上一世她便也是這般突然出現，支開蘭汐，一路把她帶到了湯池。
容翊專用的湯池。
春水薄衫，風流少年，自是旖旎風光。
當時她天真無知，還以為是自己誤闖了皇室湯池，要被罰罪，可憐兮兮地央他不要降罪明家，生生被他哄著替他濯發，還被騙去了一個吻。
想到那日夜里，月光之下，素手青絲，流水落花，還有那驚慌失措淺嘗輒止的吻，明霜的耳垂染上了淺淺的粉色。
而今想來，當日被騙，又未嘗不是她心甘情愿，只是物是人非，她卻不想再上他的當。
她朝那個小丫鬟笑了笑：“不必了，我等鄭家姐姐一道去湯池?！?/p>
“這”小丫鬟面露遲疑，欲言又止。
這時旁邊一個身形高挑的女子也換好了衣裳，一邊束著頭發，一邊說道：“你這小丫鬟當真有意思，這有什么可為難的這邊的路我熟，我同霜兒一道過去就是了，你先去忙你的吧?！?/p>
說著就大咧咧地搭上了明霜的肩帶著她往外走去。
那小丫鬟見狀也沒了辦法，癟了癟嘴，愁眉苦臉地回去復命。
木屐踏著棧道，發出咔噠咔噠的聲音，并著潺潺流水和山間蟲鳴，很有幾分韻味。
鄭凌憤懣道：“今日我著實坐得離你太遠了些，不然早就一巴掌打到那黃婉晴臉上了，這種人簡直給我們女人丟臉?！?/p>
鄭凌的父親是明烈的副將，在京都官職實在算不上高，于是兩人位次就很隔了些距離。
她長明霜兩歲，自幼沒了母親，跟著她爹在軍營里摸爬滾打長大，便養得有些男孩子氣，又生得比一般女孩子高上許多，年幼時每每來府里都穿著男裝，帶明霜玩，給明霜買糖吃，還幫明霜拳打小屁孩，弄得五六歲的明霜漏著個牙縫說長大了要嫁給她。
后來鄭凌被她爹揍了一頓，明霜才知道原來是鄭家姐姐不是鄭家哥哥，雖不能再嫁給她，兩人關系卻一直親厚，算是她年少時唯一的閨中密友。
不過按上一世的記憶，不出一年，鄭副將就要被貶謫嶺南，從此山高水遠，再未相見。
明霜想到這兒挽著鄭凌的胳膊更緊了些，柔著聲音道：“你犯不著為了她生氣，她自討沒趣，賠了夫人又折兵，我們就權當看個熱鬧了?！?/p>
鄭凌點了點頭：“也是，惡人自有惡人磨，雖然那平遙王平時不著四六了些，今日那番話卻甚得我心，當真解氣?！?/p>
說著她停下腳步，偏頭看了明霜一眼，促狹一笑：“你老實招來，你和那小王爺是不是有什么他那般偏幫你，明顯就是中意于你?！?/p>
明霜一下被戳中了秘密，頓時心中慌亂，面上一紅，松開了手，提起裙擺就往前快走了幾步：“山里入了夜好涼啊，我們快些走吧?！?/p>
鄭凌倒也沒真覺得她和容翊有什么，純粹逗逗她，忙笑著哄道：“好了好了，你慢些走，別摔著了，我就開開玩笑，京都誰不知道他平遙王說話做事是最不講道理的，一時興起幫誰不幫誰都是正常的?！?/p>
明霜這才反應過來自己實在是太心虛了，誠然，上一世她確實是與容翊有過些什么，但這一世還什么都沒發生，甚至連面都未曾見過。
便如鄭凌所說，一切都不過是他一時興起，待得他興頭過了，她就如其他那些珍奇玩物古董字畫一般被束之高閣，冷落成灰，而他也自會再對別的女子生了興致。
雖然這么想著，仍是有些羞惱，還有些說不出的難過，低著頭軟軟地抱怨了一聲“你干什么取笑我嘛”，就繼續埋頭快步往前走著，生怕再被鄭凌捉住取笑一番。
待聽得鄭凌一聲“唉，霜兒，你走錯了”的時候，她已經一頭撞上了一人，低頭打量了一下衣擺，對方應當是個男子，忙退后幾步道：“無意沖撞公子，還請公子見諒?！?/p>
說完轉身就欲離開。
她撞著的那人是廣平伯府的世子孫起，在京都素來以紈绔混賬不成器著稱，吃喝嫖賭樣樣精通，尤勝個嫖字，是個實打實的流氓無賴。
今日宴飲本就喝了不少酒，方才畔浴之時又被起哄喝了許多，正打算出來尋個地方排解排解，結果身下沒得到排解，身上倒是撞上來個小娘子。
雖然還沒瞅到完整的臉，但是光看這身姿和這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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