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翊是真沒被打過。
他父皇母后感情好，他又是老來子，又不用挑大梁，崇元帝一根手指頭都沒碰過他。
先帝也寵他，其他人畏懼他，前世明霜也小意乖巧。
他除了死的時候被射成刺猬，從來沒人敢動他。
他愣了愣。
明霜也愣了愣。
屋外的小丫鬟卻醒了，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：“小姐，可是出了什么事了”
然后就是急切的腳步聲。
容翊一個翻身直接上了床然后縮進被窩裹得嚴嚴實實，明霜還沒反應過來，小丫鬟已經推門而入，一臉驚慌：“小姐，可是出什么事了可要叫人來”
明霜不想將容翊在她房間的事情鬧出去，于是只能朝小丫鬟笑了笑：“沒事兒，就是做惡夢魘著了而已，就不要驚動蘭汐了，讓她好生歇著，你也先出去吧?！?/p>
“是，小姐?！?/p>
小丫鬟才十一二歲，又單純又貪睡，關上門，縮上小榻，又渾渾噩噩地歪過去了。
外面一沒了動靜，明霜就掀開被子要下床，卻被容翊一把摁住了腰，帶進了懷里，另一只手還輕輕捂住她的嘴，湊到她耳邊輕聲笑道：“你想鬧就鬧，最好鬧到你阿爹阿娘哥哥嫂嫂都來了，這樣我明天就可以娶你了?！?/p>
他湊得近，身上迦南香的味道和男子的氣息撲面而來，口中吐出的熱氣一下一下地撩著明霜的耳垂，酥酥麻麻的。
容翊借著月光瞧見了她耳垂淡淡的紅，想她是真的極容易臉紅，而每每這般，他就愈發想逗她：“你說我二人這般，算不算得百年修得共枕眠”
明霜被捂著說不得話，只能兇巴巴地瞪著他，一雙杏眼亮晶晶的，瞧得容翊心里歡喜，也知她不會鬧，就松開了捂著她的手。
明霜咬著牙，小心翼翼地威脅道：“容翊，你快給我下去，你再不下去我就咬你了?！?/p>
還帶著剛剛睡醒的鼻音，甕聲甕氣，聲音又小，像小奶貓在喵喵叫，容翊是真的一點兒也沒被她嚇到，反而更加得寸進尺了，挑著唇，噙著笑：“那你就咬我吧，想咬哪兒咬哪兒，我絕不喊疼?！?/p>
明霜能咬他哪兒，咬哪兒都顯得曖昧，偏偏被他圈在懷里，動又動不得，鬧又不敢鬧，硬得來不了，只能來軟的了。
她軟下身子，眨巴眨巴眼睛，低低道：“王爺，你到底想如何?！?/p>
尾音壓了一些，顯得委屈得不行。
這個小東西倒是很知道怎么哄他，但是前世怎么就鬧成那樣了也不愿意服個軟呢，她如果愿意服個軟，便是命給她也行啊。
偏偏這會兒知道用服軟來算計他，而明明知道她這番嬌嬌軟軟的腔調是為了從他這里討得好，他也一點也不介意。
緊了緊箍著她腰的手，笑道：“我早就說了我想如何?！?/p>
明霜的眼神有些茫然。
他撥了撥她不安地翕動著的睫毛，笑道：“我想娶你啊?！?/p>
明霜本來還以為他會說個什么正經答案，結果又是這副流氓說辭，不由得有些氣，想背過身去不理他，結果被箍得太緊，根本背不過去，忍不住就腳上踹了他一下。
還是這個小脾氣，一點也沒變。
容翊忍不住笑道：“你哪里來得這么大膽子敢踢我還敢踹我你可知道先帝都不敢打我。我要是鬧起來，襄國公可能保不住他那頂官帽?！?/p>
明霜悻悻地癟了癟嘴。
仗勢欺人的王八蛋。
可是她心里卻一點也沒怕。
按理說她是該怕的，可是她就是覺得容翊雖然混賬，卻不會做這些事情，就像她相信容翊不會刻意為難下人一樣。
他紈绔，他不講規矩，他不講道理，他又兇又不要臉，他特別特別討厭，可是她似乎從來沒覺得他是個壞人。
想到這個，明霜心里居然有點沮喪。
容翊察覺到她有點走神，扣在她腰上的手撓了撓她，她果然本能地就往他懷里拱了一下，待得反應過來的時候，已經緊緊貼著容翊的胸膛了。
容翊這種人，她送上來了，就跑不掉了，她只能無能為力地嘆了口氣：“殿下，自重一些?！?/p>
“那群老古板追著我十幾年讓我自重都沒用，顯然我天生就不懂得這個詞兒?！比蓠凑媸遣灰樒こ闪肆晳T，一臉得意洋洋，“你還沒回答我呢，你膽子怎么能這么大當真不怕我么”
“我覺得王爺是個好人?！泵魉荛_他的眼神，小聲答道。
容翊對這個回答有些不屑一顧，只當明霜還是為了哄他開心，便沒有往心里去，只是借著她的話繼續逗著她：“既然我是個好人，你為什么不愿意嫁給我我長得又好看，又有地位，又有錢，還會疼人，嫁給我連陛下都要叫你嬸嬸，多劃算啊?！?/p>
“我不想當陛下的嬸嬸，顯得怪老的?！?/p>
容翊愣了愣，旋即笑道：“那就不讓他叫你嬸嬸，這么好看的，就該叫仙女姐姐?！?/p>
前世容子清就是叫明霜仙女姐姐的。
想到那個年幼多病，卻不得不坐在高位感受著世間黑暗的小少年，兩人心中都有些悵惘。
不過都為了不露出端倪在一瞬間掩飾了過去。
明霜嘆了口氣：“殿下，你到底是為何要鬧著娶我?！?/p>
“那你又是到底為何不愿嫁我?！?/p>
明霜頓了頓，緩緩開口道：“天家傾軋，實非良配?！?/p>
雖不是全部緣由，卻也是實話。
這個答案倒是出乎容翊的預料。
她的回答太真誠了，真誠得以至于是間接承認了她是的確不愿意嫁給他的。
前世她并不是這樣的，這時候的明霜應該是再天真純凈不過的，天天抿著甜笑，喜歡便是純粹的喜歡，從不知世間險惡。
他本以為她只是惱羞成怒所以才不給他那些好臉色，卻突然發現，她是真心不愿意嫁給他。
容翊心中閃過一個可怕的念頭，來不及抓住，或者說是潛意識地不愿意去面對那個念頭。
他斂去笑意，正了神色，說得誠懇：“我鬧著要娶你，是因為我想娶你，我想娶你，是因為我喜歡你，想待你好?！?/p>
“殿下，騙人是不對的?！?/p>
“我沒有騙你?！?/p>
明霜沉默了，沒有再說話。
她有些怨自己，是當真不爭氣，就在方才，差一點點，再差一點點，她就又要相信他了。
他果然是個成了精的男狐貍，怪會蠱惑女子人心，還好她重活一世，道行高了一些。
容翊見她沒說話，也就安安靜靜抱著她，看著窗外的月亮，清清亮亮，溫柔得很孤獨。
他突然問了一句：“明霜，你知道我最喜歡的一句詩是什么嗎”
“嗯”
容翊看著她懵懂的神情，笑著揉了揉她的腦袋：“等你嫁給我的時候我就告訴你?！?/p>
明霜小小地白了他一眼，她其實不大在意他喜歡什么詩，她更在意他什么時候走：“殿下，您該走了，這樣與禮不合?！?/p>
“我從來不講禮的，也不講理?！比蓠窗杨^擱上她的枕頭，閉上眼，蹭了蹭，聞著她發間傳來的玉蘭花香，覺出了饜足。
若能一輩子這樣，他就是豁出命去也愿意。
“讓我抱著睡一會兒，本王就不降罪你辱罵毆打皇親國戚了?！?/p>
“殿下”
“乖?！?/p>
乖，嬌嬌，讓我抱著睡一會兒，我已經好多年未曾睡過一個好覺了。
明霜拿他根本沒法子，只能由著他的呼吸一點一點平穩下去。
月光下，他的肌膚白得格外的冷，精致的輪廓完美得有些不真切，合上了那雙招惹人的桃花眼，看上去竟清冷凜冽得不像話。
他生得是當真的好，她再未見過有人比他還好看。
偏偏為人又清貴風流，同別人都不一樣，便是這般不要臉的模樣也只會讓人忍不住紅了臉歡喜，絲毫不覺厭惡，縱使羞惱至極，也討厭不起來。
前世就是這般著了他的道，這一世他竟變本加厲。
她忍不住伸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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